sakura90833

在我已經將過去的夢魘遺忘在心裡深處，發誓絕對不在開啟好幾年後──
老天爺就這麼捉弄我，讓我重新且徹底複習一遍，要我，牢記自己與幸福無緣的事實。


Chapter16──無緣幸福


　　一眨眼間，一學期就這麼過去了。


　　第二學期開學當天，高一教室外頭的走廊擠滿了好多人，而三不五十就會完來有人的哀嚎聲，因為大家搶著要看分班名單。


　　當大家蜂擁而上之時，我並沒有跟進，而是倚在欄杆上喝著福利社新賣的檸檬水。


　　檸檬水配上不時吹來的微風，讓我全身沁涼，瞇著眼望上遠處，是時候了。


　　「小希，我們同班耶！」跟我不甚很熟的小惠開心地拉住我的手臂，我對她露出一抹微笑。


　　跟宇傑在一起之後，我學會了如何與人和諧相處，而不是像過往的我，處處擺高姿態。


　　「真的？我們在哪班？」


　　「八班。」


　　八班？我愣住了。八班不是宇傑的班？尚未將思緒給整理好，宇傑跟怡君一齊出現在我面前──不過經過了上次的事件之後，宇傑跟怡君總會保持適當距離，避免我再次誤會，縱然我已經重覆好幾次我不在乎也一樣。


　　「小希，我們還是沒異動啊！在八班。」怡君嘟著嘴抱怨道，我有聽他們說過八班班導的種種事蹟，不過我並不在乎那些，因為──


　　「我也在八班。」我平靜地說，其實我很開心。


　　「真的？」這次出聲的是宇傑，他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然後伸手勾住我跟怡君的脖子笑道：「這樣我們就形影不離了！欸，妳們覺得我們要不要取個隊名、編個隊呼啊？」


　　「邵宇傑你滿腦子淨是些怪想法！」怡君瞪了宇傑一眼，然後看向我，「小希，這樣妳就可以跟宇傑時常膩在一起了。」她握住我的手，由衷的祝福。


　　只是為什麼我還是有一絲的不自在呢？明明那些都是誤會一場，不是嗎？


　　宇傑跟怡君也沒發現我的不對勁，兩個人開始聊起未來我們三人同班的種種，看著他們，我想我不應該想這麼多，這樣太小心眼了……想著想著，突然，頭部傳來一陣巨烈陣痛，讓我登時腿軟，險些跌倒。


　　「小希！」宇傑即時扶住我，耳邊隨即傳來他擔憂的聲音：「怎麼了？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


　　「對啊！小希，不舒服要說，妳……臉色好蒼白。」連怡君也忍不住皺眉。


　　我沒回答他們，不是不願回答，而是驚恐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為什麼我隱約覺得有什麼我不願回顧的往事要再度重演？而在我大略想起「那件事」後，不安逐漸在心裡擴大，手撫上雙唇才發現我整個人全身都在顫抖。


　　「醫生，求求您要救救她，她還小呀！」


　　「唉，她還這麼小，就得做這種治療，也真是苦了她。」


　　「我看你們還是放棄吧……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小希，妳要振作、要振作……」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媽咪救我、爹地……哥……


　　你們在說什麼？你們不要小希了嗎？不要……嗚……誰來救我？誰快來救我！


　　「小希！」宇傑著急的搖著我的肩，我用盡了全身力氣，很勉強的擠出一聲：「我沒事。」
　

　　　口中這麼說，身體卻仍搖搖晃晃。


　　我想起「那件事」。


　　「那件事」發生在我十歲的時候。


　　記得序幕是由導師指責我開始揭起，我被叫到辦公室，老師面色鐵青，她的手上還拿著愛的小手，她很心痛地說：「萌希啊……妳真是讓老師失望，虧老師還覺得妳很乖，但妳最近上課老是睡覺還屢勸不聽，妳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覺得我很累。」我照實說出我的感受，但老師卻以為那是我的藉口，她又再問，一次、兩次、三次，問到最後年幼的我不知道該如何向老師解釋，於是我抿唇不語。


　　被我問到沒耐心的老師，直接打給爸，再過沒多久，爸媽一同來到了學校辦公室，而劈頭我得到的就是爸的一陣咒罵──如果媽沒阻止爸的話，我想，我那時候大概已經被打死了吧？


　　一連串的約談讓我更加疲憊，老師的無奈及爸媽的歉語斷斷續續在我耳裡進出，我很努力想要瞠大雙眼，當時的我知道如果我就這麼再睡，回去一定會吃不完兜著走。


　　然後我的身體突然渾身發熱，頭開始暈眩，等到我看不清楚老師爸媽們的身影時，我已經倒下。


　　再睜開眼，我人已經被送到了醫院，而我對醫院的恐懼正是從當時開始。


　　我不知道我身體哪裡出了問題，我只知道我開始持續發燒、晚上還會盜汗……一堆有的沒的毛病，原以為只是小病的爸媽則覺得事情不對，他們跟醫生開始討論，最後討論的覺得是我要接受治療。


　　等我長大才知道，當時我做的治療是化療，令人痛不欲生的化療。


　　我掉頭髮我虛弱，我沒胃口我掉體重，我身上插滿一根又一根的管子，每天都有一堆醫生護士幫我做詭異的檢查，不過我到底發生什麼事我仍舊不知道，因為他們隱瞞得太緊。


　　我以為我忘了那段痛苦的日子，因為根本不會有人想去回顧化療過程，對接受化療的人來說，每一秒都是煎熬。


　　彷彿就像約好似的，我想要掙扎，然而就與六年前一樣，我開始看不清楚眼前的人、事、物，連叫喊的時間也沒有，暈倒。


　　再睜開眼，撲鼻的藥水味，媽心痛欲絕的哭聲，我沒知覺的被緊緊擁住，媽她拍著我的背，一下又一下，嘴裡喃喃地說：「沒事的，沒事的……」我清楚看到在媽身後，是一臉難過擔憂充斥的宇傑跟怡君。


　　媽的情緒平靜後，她說要找醫生，怡君說要陪媽一起去，所以留下我跟宇傑，宇傑拉了張椅子坐到我身旁，他說醫生已經為我做了全身的檢查，報告過不久後會出來……


　　聽到「報告」這兩個字我笑了出來。　　


　　而我的笑，使宇傑愣住。


　　還需要報告嗎？結果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為什麼你們還要自欺欺人？還要抱持著一絲希望？我絕望地在心裡嘶吼，但表面上的我卻只是一直淒涼的笑呀笑呀笑，直到眼淚流下為止。


　　「小希，妳別這樣……」宇傑難過地抱住我，我大力的呼吸著宇傑專屬的氣息，心情卻沒有好轉，而是越來越難過，那天我哭了好久，直到眼睛腫了沒力氣，我才在宇傑的懷裡睡去。


　　我不知道老天爺連讓我平靜過幸福生活的權力都吝嗇給予。


　　因為幾天後報告出來了。


　　醫生告訴我報告結果時，我一個人在病床上翻閱著《紅樓夢》，國文恰巧上到劉姥姥逛大觀園那一課，老師向我們介紹《紅樓夢》的種種，忍不住，我就向哥要求去幫我買來。


　　在書上的頁數停在黛玉葬花的橋段，我得知了我的命運，雖然我隱約有感覺，但得到答案時，絕望跟吃驚並沒有因為事先心裡準備而減少。


　　我跟宇傑的愛情，在我得知我得血癌那一刻起，便宣告破滅，即使我還愛他，而他也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