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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認識的夏萌希,在別人口中開始模糊起來。
可無論如何,我都相信我所認知妳的妳,就是妳。

Chapter32──夏萌希


  在加護病房外頭觀望小希的狀況,她的身上插滿各式各樣的針筒,臉色蒼白,卻睡得很平靜,很想要進到病房將她搖醒,可是自知這麼做也無濟於事,只好祈求老天爺讓她可以趕快醒來。


  兮義站在我身旁,僅是淡淡一瞥,便轉身就要走。


  「兮義,不多看小希一會兒?」


  「多看也只是更難過而已。」兮義手插口袋,苦笑道,我快步跟上他的腳步,他問我要不要到外頭抽根煙?


  「也好,在這心情只會更差而已。」我說,然後帶著兮義到醫院附近的河堤草皮,他將菸點燃後遞給我,將菸接過,放在唇上吸了一大口,兮義側頭觀望讓我感到奇怪。


  「怎麼了?」


  「沒有,」兮義莞爾,「我只是不知道原來游大哥這麼嗜菸。」語末他自己也點燃一根;我將視線放到無際湛藍的天,不語。


  其實我是不喜歡菸味的,但這世界有太多壓力不是我能逃避,所以我只好抽菸,藉由大量的尼古丁沖淡我的情緒。


  作為醫生,這樣的發洩有多傷身我明白,偏偏卻不可自拔。


  今天的風有些大,吹得草皮沙沙作響,三不五時就要伸手整理自己被吹亂的頭髮,倒是兮義,很隨意的任髮絲飄蕩。


  其實這男孩比我印象中的帥很多,時間果真會改變一個人,只是有些東西無論歷經多久仍是不會改變,就像個性一樣,兮義的個性若要與他大哥相比,恐怕相形見絀。


  他的個性桀驁不馴,一般的小女生容易被兮義吸引,而大哥的個性成熟穩重,比較受長輩愛載,兩者之間相比自然是受長輩愛載的大哥吃香了。


  也難怪今天挑釁小希爸爸的是兮義,追出去的是他大哥。


  在我暗自打量他時,兮義突然開口:「現在看小希,我會覺得我離她有點距離。」他的語氣沒透露出任何心情,從片面的字句我也無法斗膽推測,我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


  「我們兄妹三人自幼感情就很好,尤其我跟小希特別親,以往她有什麼事幾乎都會告訴我,但……」話至此,欲言又止,兮義的表情有些哀傷,我不打算打斷他或請他繼續,只是拍拍他的背給他一些支持。


  我知道有些回憶總是特別難以啟齒。


  沉思一陣,他還是決定全盤托出,或許有些事他覺得讓我知道比較恰當。「但那一天之後小希變了,完全變了個人。」


  「嗯?」


  「就是在她知道她是私生女的事之後。」


  聽聞,我驚愕不已的看向兮義,為什麼他會知道小希是私生女的事?兮義見狀,無所謂的聳肩,「不止我知道,大哥也知道,只有小希自己以為我們不知道罷了。」


  「這……」


  「所以,游大哥,現在想想我還是很不懂小希對不對呢?一直以來我不懂小希這樣壓抑自己的維護是為什麼?有時還會覺得小希很幼稚呢。」

  兮義將身子往後一傾,整個人倒在草皮上,他挪了個舒適的位子後將雙眼闔上,才接道:「我明明知道她在能依靠的只有我,卻還冷眼旁觀不給她救贖,真的很糟糕,我怎麼到這時候才知錯?」


  然後我發現有一行淚從兮義的右眼流出。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兮義才恰當,但我在心裡暗自想著:小希可能也知道你們的想法吧?只是你們雙方不戳破罷了,倘若現在你告訴她真相,她也不會有丁點責怪。


  別人的話我沒辦法如此肯定,但因為今天對象是小希,我才敢斬釘截鐵的這麼說。


  許多人對於小希的悲觀嗤之以鼻,認為現今的所有都是由她自己造就,甚至會搬出「事情不是只有一種解決方法」諸如此類的大道理來勸說。


  然而我們為什麼不能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試想呢?


  在那樣尷尬的身份之間,即便她很想擁有一般人的快樂,但又怎能擁有?傳統的看法已經將小希束縛,她像隻已被馴服的籠中鳥,嚮往外頭的藍天,卻又遺忘如何展翅飛翔。


  我們以為語,是種傷害,卻忘記不語,更是種傷害。


  不是彼此,因此無法洞悉對方的想法,這就是為什麼「溝通」的存在。


  起初我也不瞭解小希的人,也將她定義成我心裡的模樣,然而經由互動我才發現,原來截然不同是這麼來的。


  也或許小希對我而言意義不同,我才有想護著她的意思吧?


  但我是不惜吝嗇呵護她的,她在風雨裡歷經太久磨難,人不能過度安逸,卻也不能受到過度打擊,再堅強的人也有倒下的那天。


  我相信兮義同樣也愛小希。


  人可以用盡各種方法騙人,可有個地方怎麼騙還是騙不了人的,那就是──眼神。


  一個人的眼神可以透露出最真摯的情感。


  我想起兮義方才匆匆一瞥小希時,眸裡溢出的哀傷,所以在思索半晌,我決定這麼告訴他:「小希他是愛你的。」


  這話讓兮義坐起身,大惑不解地望著我。


  「所愛的人即使對自己做了多過份的事,我們也會想盡理由原諒對方。」我笑著對兮義說。


  兮義寬心的輕笑,打挺背脊,眼神放向遠方的地平線,「游大哥,小希很喜歡一首歌。」


  「什麼歌?」


  「梁靜茹的寧夏。」兮義說這首歌無論是歌詞或是歌曲的營造上,都像小希期盼回到一家人和樂融融的那年夏天,因此在這首歌一推出之後,小希不可自拔地愛上。


  我無法理解兮義對我說這些話背後的涵義為何,兮義從薄外套的口袋取出一只MP3 Player開始選歌,選定之後他將MP3遞給我,要我聆聽這首歌。


  將耳機掛上的同時,兮義說他準備先回醫院詢問小希的詳細狀況,臨走前他丟下一句:「我們現在什麼也不能為他做,如果能的話,游大哥,將這首歌學起來唱給小希聽吧。」語末,轉身離去,留下我一人坐在沙沙作響的草地中發愣。


  清新的旋律及嗓音在我耳際盤旋,我所認識的小希逐漸模糊起來,她的影像變成在不知道多久的寧夏,隨心展露笑容,那個兮義說還未深陷於憂鬱之中的夏萌希。


  也許我的歌喉沒有頂極,可如果唱一首曲妳可以睜開眼睛,那麼即使在困難的歌,我都願意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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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akura90833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