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妳不堅強,所以我要比妳堅強才能保護妳。
但這一連串的事情,終也將我推向崩潰的邊緣。

Chpater30──遲來的眼淚(上)


  小希在薰衣草田昏倒後,進行急救的這段期間,我一直自問自己是不是當初不該反抗王醫生,而是應該聽他的話讓小希留在臺灣接受治療。


  人總是等到事情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才會獨自懊惱,不過到那時候已經於事無補。


  小希本身不重,除此之外還有過瘦的現象,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在我背上沒有意識的她卻給我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每一步我都走得好艱難。


  我奢望在回到臺灣的同時小希的病情可以好轉這一點被打碎,她的病沒有好轉之外還有惡化的現象,從她開始昏迷便知道。


  偌大的機場外是偌大的空地,我跟芠荷到一旁的角落招攬計程車,司機一開始都忙獻殷勤,但在發現我背上昏迷不醒的小希後便紛紛拒絕乘載我們的要求。


  一顆心焦慮難安,芠荷對於司機們的現實感到不滿,然而我們卻束手無策。


  最後是有位上了年紀的司機看我們很趕的樣子,願意承擔小希會在他出事的風險,讓我們坐他的車。


  當下我差點激動的流出眼淚,在前往醫院的路途頻頻向司機表達謝意,司機要我別這麼客氣,他說了助人為快樂之本之類的話,隨後與芠荷開起聊起他年輕時因病過世太太的故事。


  在我們下車時,司機搖下車窗告訴準備走進醫院的我們:「當初我太太生病時,要是有人肯借我一筆小錢,或許她現在就能活下來了。」


  我跟芠荷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見司機對我們一笑,擺擺手說他已經沒放在心上,在他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讓我印象深刻。


  「如果說我的冒險可以救回一條人命,那也值得,因為我經歷過類似的事件,所以更能瞭解你們的焦急。」語末司機還祝福小希,希望她可以脫離險境。


  再三向司機道謝後,我跟芠荷迅速進到醫院。


  幾位穿梭於公務中的同事見到我先是向我問好,隨後詢問我怎麼提早回來?  


  「先別說這個,快推病床出來!還有小勻,幫我把王醫生找來!」她們一時間還沒能釐清狀況,卻還是愣著答應,整個醫院登時鬧轟轟的。


  將小希平放於病床,王醫師一臉擔憂地從走廊盡頭走來,等到他發現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希,他二話不說一巴掌往我右臉頰甩來,眾人齊聲驚呼,望向王醫師悲傷的雙眸,我有說不出的歉疚。


  「我已經跟你說過!為什麼你就是不聽……」王醫師對我咆哮,我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對他說:「現在不是探討這個時候,小希她……」王醫師一聽到小希,馬上轉身衝到小希的病床邊,他要護士們現在把小希推向急診室急救。


  等他們遠離,芠荷走向前審視紅腫的臉頰,她輕聲地問我需不需要上藥?我搖頭,從口袋中拿出手機,至櫃檯詢問小希家人的電話。


  在撥號時我是緊張的,然而現在的情況已經不許我有任何猶豫。


  電話是由一位婦人接起,我猜是小希的母親,怔在電話另一頭好半晌,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直到婦人要將電話掛上的瞬間,我才輕聲地說:「夏萌希的病情惡化現在在急診室,請你們馬上趕來……」


  下一秒,我聽到話筒摔落的一聲巨響,以及婦人傷痛欲絕的哭聲,還加雜幾句擔憂的問候,我拿著手機無聲向小希的母親道歉。


  掛上電話,倚在牆上我覺得呼吸困難,芠荷見我臉色不對,伸手攙扶我的瞬間,我將她緊緊擁住,背對著她我流下壓抑好久的眼淚。


  然而我的煎熬並未結束。


  小希進急診室急救的第三個小時,我一個人坐在走廊的塑膠椅上,煩悶不已。


  微腫的雙眼讓我昏昏欲睡,可那只是生理上的疲倦,在心理上,我覺得緊繃。


  時間的推移讓我心驚膽顫,望著急診室的燈光矛盾著──希望它熄滅,卻不希望熄滅是因為小希辭世。


  芠荷因為王醫師的邀請一同參予急救行列,原本我自告奮勇的想要幫忙,但王醫師卻堅決拒絕,原因諸多,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只是擔憂小希的心情讓我無暇管這麼多。


  不過既然王醫師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意思厚著臉皮還要進手術室,只好坐在外頭靜靜等候。


  就在因為煩躁不已,掏出口袋的煙包準備到外頭抽個幾根放鬆心情時,醫院的自動門開啟,一名身著灰色西裝的高挑中年男子快步走入醫院。


  與他擦身而過之際,沒由來的我停步,轉過頭凝視他的身影。


  只見中年男子往櫃檯而去詢問櫃檯護士問題,本來以為只是一般探望病人的親屬,誰知道才剛準備踏出醫院,背後傳來中年男子的咆哮聲:「你們醫院到底是怎樣照顧病人的!我女兒好端端的送來,為什麼現在會病發送急診室!還有是哪個混帳準人帶她去日本?」


  聽到「日本」這兩字,我著實愣了好半晌,直到其中一名護士來到我身旁輕拉我的衣角,不知所措的詢問我該如何處理?我才回過神,將煙放回口袋,直向中年男子。


  「對不起,請問先生有什麼問題嗎?」


  中年男子停下對護士的質疑,他的視線轉移到我身上,一臉不耐及鄙夷。


  也許是因為我現在身著輕便的襯衫及牛仔褲的關係,完全沒有醫生的樣子,不,應該說完全看不出來有半點醫生的架勢,他淡淡地問道:「你是?」


  「這裡的實習醫生。」


  「實習醫生還能向我談什麼?」中年男子擺了擺手,回過頭咄咄逼人的對櫃檯護士吼道:「把王醫師叫來!我要好好跟他談談!」


  「先生,請放尊重點!這裡是公共場所,你這樣會吵到病人。」雖然對於中年男子的無禮取鬧感到不悅,但我還是沉住氣,好聲好氣地向他說。


  誰知道中年男子不領情,揪住我的衣領,冷聲道:「你以為你是誰?我說我要見王醫師就是要見,不管他現在在做什麼。」語末硬將我推開,重心不穩,我跌坐在一旁,抬起頭,憤怒的瞪視目中無人的中年男子。


  「我請問你是以什麼身份在這裡大呼小叫,還大打出手?」就在此時,芠荷的聲音傳入耳際,回頭發現文荷一臉不悅地看向中年男子。


  隨後她上前將我拉起,護在我前頭,不客氣地接道:「這種降低格調的事少做為妙,小心貽笑大方。」


  「哦……」沉吟一聲,中年男子露出微笑,「總算來了個可以說話的對象,賴芠荷是吧?那位近年於日本名聲大噪的外科醫生,很好,想必妳一定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麻煩妳現在給我個解釋。」


  「要解釋做什麼?你以為你是……」我已經無法忍受他這樣自大狂妄的說話方式,準備好好伺候中年男子一頓,沒想到此時他卻一語驚人。


  「我是夏萌希的父親,我想就這點我應該就有權過問了吧?菜鳥醫生。」


  是的,我的煎熬還沒結束,又或者說才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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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akura90833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