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們肩併肩,一起敘述永遠。
當時誰也沒想到,原來永遠竟曇花一現,隨著分離後消失在地平線。

Chapter21──領悟


  我以為我的情緒在治療一陣子已經逐漸可以控制,不會再有過度的起伏,然而當宇傑牽著怡君的手出現在我面前時,我還是感受的到我的心微微傳來的刺痛感。


  宇傑來訪那天,我跟翼翔兩人正在一同閱讀雜誌,不時相互討論,找到好笑的就相視大笑,這時房門有人敲了幾聲,翼翔走上前要開門,而我則倒了杯水企圖止住不斷擴散的笑意。


  「小希,有客人。」開了門後,翼翔對我說,他的身子擋住了他口中的『客人』,我伸長了脖子想要看清楚,然而就在翼翔的身子移開了之後,當下我只有一個念頭──逃。


  可是我卻只是瞠大眼,右手抓著左手臂,默默的看著對方往我病床走來。


  「妳好嗎?」宇傑壓低聲音說,不知道這一句「妳好嗎」裡頭含著多少情緒。


  照理來說一般人會誤會吧?在這種情況下已經有充份的理由誤會宇傑是想要挽回我什麼?可是當我的目光發現了他跟怡君十指相扣的手,侃侃而談的勇氣不知道躲哪裡去。


  然後我就這樣沉默著。翼翔見我沒打算接下去,於是幫我回答:「小希很好,治療很順利。」


  宇傑看了翼翔,用著遲疑的口氣問道:「你是……」


  「這裡的實習醫生。」翼翔不吝嗇的給予宇傑跟怡君溫柔的微笑,語畢,他親暱的勾住了我的肩頭,接著補充:「還有小希的秘密閨友。」


  我知道翼翔是在開玩笑,所以跟著笑了;怡君也知道翼翔是在開玩笑,所以她也忍不住笑出聲,只有宇傑一個人,沉著臉,在思索些什麼。我不敢去揣測他聽到翼翔玩笑時的想法,因為我已經不敢奢望「幸福」這兩個字。


  況且,事實已經證明我們早已經過去,不是嗎?


  「小希,有些話能不能讓我私下問妳?」就在我們幾個人聊天聊得正有興致時,宇傑突然問了這一句,坐在宇傑身旁的怡君先是怔了一下,之後慌張的眼神來回於我跟宇傑之間,我瞭解怡君是在擔心什麼。


  於是我說:「不會有事的。」是在跟翼翔講,也是在暗示怡君,翼翔看了我一眼,對我點了點頭,瞥過頭問怡君要不要跟他去參觀一下醫院的環境?怡君識相的說好。等他們離開後,病房就剩我跟宇傑。


  分別後的第一次獨處,問我會不會緊張嗎?答案是肯定的,因為我以為那次的再見,我們就不會再見了呀。


  這段期間宇傑過得好嗎?跟怡君順利不?他有沒有一點思念我?對於我當初的隱瞞他會不會覺得我很傻?隨著宇傑沉默的時間越長,亂七八糟的念頭冒越多。


  我不敢像過去一樣直視著宇傑並記住他的容顏,我只怕現在過深的回憶會讓我以後猶豫沒辦法堅決走下去,所以從宇傑進來開始,我一直低著頭,能多低就多低。


  「妳不覺得脖子酸嗎?」


  「啊?」


  「因為妳一直低著頭呀。」宇傑笑了。


  緩緩抬起頭,我望著眼前這個我以前很深愛的男孩,突然紅了眼,眼淚不經意的滑落,宇傑在伸出手,我以為他要擁抱我,但他沒有,只是尷尬的將手給收回去,我聽到他喃喃地說:「別哭,我不能再擁抱妳了,所以妳別哭……」


  我知道他是顧慮怡君,他現在的身份已經不同,是我的好朋友同時也是我好朋友的男朋友。


  後悔嗎?


  不,當初決定隱瞞事實將宇傑推給怡君的人是我,所以我不後悔,我只是感到那麼一點遺憾,只有一點而已。


  只有一點而已。擦眼淚的時候,我不斷在心裡重覆這句話,不允許自己再對宇傑有超出友誼的想法。


  「在妳剛離開的時候,坦白說我曾經怨恨過妳的不告而別。」突然,宇傑開始自言自語起來,而我聽到他說話,擦眼淚的動作自動停止,望著他,我想從他的眼神抓出什麼端兒。


  然後我發現了。


  我發現宇傑的眼神不再像過去有生氣,取代的是死氣沉沉。


  還有,曾經與宇傑相處在一起是件輕鬆自在,現在卻有無形的壓迫朝自己逼來。


  這時,我才驚覺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宇傑沒發現我的眼神變了,因為他的視線從頭到尾都茫然的放在窗外的景色,於是他繼續說:「在我不知情時,每一天我都過得很痛苦,跟妳交往是我第一次經營愛情,我一直抱持著美好的想像,我是相信永遠的妳知道嗎?縱使大多數人都不相信。


  我對自己有自信;對妳有自信;對我們的愛情有自信,我以為在苦戀之後我會嘗到幸福的果實,不過事實證明,沒有,因為現在我已失去幸福……」


  「你現在有怡君,怡君不好嗎?難道她給你的就不是幸福?」


  我不是故意要打斷宇傑說話,甚至用這樣的口氣質問他,但他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在我聽來是間接的否決掉怡君這段期間段宇傑的陪伴。


  雖然我不知道宇傑跟怡君在我離開的日子發生的種種,可是在我的認知裡,怡君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呀。


  「妳太天真了。」


  這句宇傑給我的答案。


  他說我天真,是因為從頭到尾他認定的幸福只有我。


  他又說我的成全只有成全怡君的期望,但這份成全卻是毀了他對愛情的希望。


  所以現在他的身旁是誰對他來說都一樣。


  因為沒了希望一切便沒有意義,後續怎樣發展對他來講已經無所謂。


  宇傑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是這麼說的:


  「在妳以為妳的離開及成全是為大家好的同時,妳有想過妳這麼做會不會一口氣傷害到全部的人?夏萌希,妳把愛想得太簡單。」


  那是宇傑第一次叫我全名,也是最後一次。


  最後的一句話徹底的將我打醒,當我還傻傻的以為宇傑還是過去的宇傑時,他已經改變。


  留在過去的只有我,而其他人早已經向前走,走到我看不見的地方。


  而造成這樣的局面,只能說是我咎由自取。


  但我還是好傷心,我當初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呀……


  原來,當悲傷超過了負荷,連眼淚也流不出來,只能任由負面的情緒化作一把又一把的利刃,來回於心之間。


  叩叩叩。


  「請進。」吸了吸鼻子,見進來的是翼翔,我給他一抹苦笑。


  「看來妳跟那位小男生談得不是很順利。」翼翔拉著張椅子坐到我旁邊,然後遞給我一包不明物體。


  在我好奇的端詳這包不明物體的同時,翼翔向我解釋這不明物體的由來。


  可,在我知道這包不明物以究竟是什麼東西後,我便無心聽他半句話……


  「這是什麼呀?」


  「薰衣草包啊,是我之前暑假去北海道的時候買的,因為妳說妳最近心情比較煩躁……妳不知道吧?薰衣草有鎮定心及精神煩躁的功用哦。」


  「嗯,好香唷!唔,對了!宇傑,你知道全世界最棒的薰衣草田在哪嗎?」


  「最棒的我是不知道啦……不過北海道富良野的薰衣草田很出名又很漂亮倒是真的。」


  「翼翔,你知道全世界最棒的薰衣草田在哪嗎?」輕撫著薰衣草包,我問著坐在我身旁的翼翔。


  「北海道富良野呀,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不過北海道富良野的薰衣草田很出名又很漂亮倒是真的。


  我終於知道在一切走樣了後我還能用什麼方式彌補遺憾。


  闔上眼,我忍著心痛,告訴翼翔我我想去北海道富良野。


  他一臉我在開玩笑的表情,乾笑了兩聲,然後就向其他醫生一樣,開始柔性勸說著自己的病人。


  「我是真的想去北海道富良野,我想看薰衣草。」我不理會他,再次表達我的立場。


  「可是妳現在的身體──」翼翔不死心。


  「我非去不可,再不去就來不及了,真的就來不及了……」我邊說邊流下兩行淚。


  薰衣草淡淡的香氣在病房擴散,我戴著十七年的假面在此刻瓦解。


  雖然領悟得慢了些,但我相信一切都還來得及。


  是時候了,是時候該走出象牙塔,去看看外面的天空藍不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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